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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把人格结构分为三个层次:“本我”、“自我”和“超我”,并提出作品是作家的白日梦的观点。《西游记》是中国古代最奇幻的小说,说它是-个梦境,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西游记》作为吴承恩的一个白日梦,经过了巧妙复杂的变形改装,作者在小说中摇身一变,幻化成了四个角色,即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唐僧。这四个人物其实就是作者自己三种人格的形象化再现:猪八戒代表“本我”,沙僧代表“自我”,唐僧代表“超我”,而孙悟空呢,则在这三种人格之间游走不定。本文试图利用精神分析学的观点,对《西游记》中的人物形象加以探讨。
一、猪八戒:快乐的“本我”
弗洛依德认为,在人类与生俱来的诸多本能当中,最重要的一种是性本能。寻找梦中性暗示和性象征是弗洛依德解梦时的主要工作,也是他解析文学作品时的常用手段。在吴承恩的这场西游大梦中,猪八戒承载了他主要的性本能寄托。猪八戒在小说中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性欲迷心的角色,桃色事件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往往起着决定命运的作用,欲望的迷狂、挣扎和受罚构成了他主要的生存状态。
猪八戒前世是天界的大元帅,权势显赫,却因酒醉闯入广寒宫,见嫦娥美貌而调戏纠缠,触犯天条,被贬入凡间投了猪胎。在小说中,猪八戒第一次亮相就是一个大淫魔的角色,霸占了高老庄良家闺女,后被悟空降伏,从菩萨规劝,随唐僧西天取经,临行时却仍然恋恋不舍,只盼望取经不成再回来做高老庄的快活女婿。在八戒西天取经的过程当中,见色起心的事情更是发生了无数起。凡是涉及美女出场,作者几乎都会说“八戒偷眼看去”,其实明明唐僧师徒四人都看见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八戒“看去”呢?那是因为八戒其实是作为作者“本我”的代言人,自然而然泄露出本能的反应和冲动,而作者往往又置身事外站在“自我”或“超我”的立场加以否定和嘲笑,却不知这其实是一种自我掩饰或自我否定。如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当中一段,八戒见了妖精所变少女:“……那女子生得: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那八戒见他生得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再如书中第五十四回,到了女儿国,八戒见了那女王“秋波湛湛妖烧态,春笋纤纤妖媚姿”,便“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猪八戒在作者栩栩如生的笔下真是丑态百出。这力一面的描写最精彩的要数第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了。四位神仙为了考察唐僧师徒的品质,特意化为一母三女四个女子,在取经路上等候招亲,唐僧诸人当然坚决辞谢,猪八戒却哪里还忍得住,竟然想母女四人都娶了,真是色胆包天。结果自然是被神仙好好捉弄了一番。
古人石:食色,性也。饮食本能甚至比生殖本能更深刻地影响着人的思想和行为,因为这是人作为个体存在最基本的条件。猪八戒似乎永远处于饥饿的状态之中,贪吃而且能吃是他的又一个重要特征。且看高老庄他的“老丈人”怎么说他:“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縠”八戒不但能吃,而且吃法与众不同,堪称惊世骇俗。见第四十七回‘怪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中的一段描写,八戒吃饭根本不是吃,而是往嘴里倒,众童仆将饭一碗碗递来,“呆子幌一幌,又丢下口去就了了。”众憧仆见了直喊:“爷爷呀!你是磨砖砌的喉咙,着实又光又溜!”不过,要说猪八戒吃的登峰造极,那还是第六十八回“朱紫国唐僧论前世孙行者施为三折肪”,除妖完毕,猪八戒变作一头大猪拱道开路,几百人跟随送饭,不管生的熟的,猪八戒一拱就吃了,几百人奔走来回竟然还来不及供给他,实在惊人。
贪吃好色,放纵自己的本能欲望,这是猪八戒作为“本我”代表的必然表征。“本我”的行为完全遵循“快乐原则”,跟随本能的冲动痛快淋漓地发泄着潜意识当中的各种欲望,根本不顾及世俗道德的约束,甚至不考虑现实条件的许可,只求满足“本我”这位至高无上的暴君。尽管作者有意丑化了猪八戒的形象,肆意地嘲弄他,然而,在阅读猪八戒的过程中,我们明显地感觉到了-种本能的快感,也完全能体会到作者在写作猪八戒的种种“恶习”时那种Iii快的心情。因为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深藏着一位“猪八戒”。
二、沙僧:现实的“自我
沙僧是作者人格结构中“自我”的化身。“自我”是弗洛伊德人格结构中的第二层次,自我的任务是在“本我”和现实之间进行调和,消除二者的矛盾冲突。可以说,我们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就基本上属于“自我”的范畴,我们按照既有的身份、职业、性别、地位等条件,适当地履行社会赋予我们的种种责任和义务,又适当地满足自身种种需求,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既不贪婪放纵,也不崇高忘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一员。
沙僧无疑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剔除神魔小说固有的神怪色彩,沙僧其实是一个极其平凡的人物,因为他隐藏了“本我”的锋芒,又缺乏“超我”的光辉,只是一个平凡中庸的“自我”。沙僧在作品中既不像猪八戒那样没有原则地贪欲,也不具备唐僧那种无欲无求的佛家至高境界,他像一个本本分分的雇工,老老实实干着自己那份活。在四个人当中,他是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并且起着润滑油和缓冲剂的作用,调和着八戒、悟空和唐僧之间的矛盾。一旦八戒或悟空的行为有些偏出轨道,那么沙僧则挺身而出继续在西行的道路上埋头苦进。比如在第四十回“婴儿戏化禅心乱猿马刀归木母空”中,唐僧被妖精一阵风掳了去,出现了如下片段:“行者道:‘兄弟们,我等自此就该散了!”八戒道:“正是,趁早散了,各寻头路,多少是好。那西天路无穷无尽几时能到得!’沙僧闻言,打了一个失惊,浑身麻木道:‘师兄,你都说的是那里话。我等因为前生有罪,感蒙观世音菩萨劝化,与我们摩顶受戒,改换法名,fw依佛果,情愿保护唐僧上西力一拜佛求经,将功折罪。今日到此,一旦俱休,说出这等各寻头路的话来,可不违了菩萨的善果,坏了自己的德行,惹人耻笑,说我们有始无终也!”,悟空是气不过唐僧不知好歹,八戒早就惦记着回高老庄了,沙僧在这里表现出了相当的冷静和理智。
正因为沙僧其人过于普通,连作者都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在他身上,常常三言两语附带提过,从来没有在
哪一次降妖伏魔中让他唱过主角。唯一让沙僧有较多戏份和台词的机会是在第三十回“邪魔侵正法意马忆心猿”,那还是由于孙悟空被唐僧逐回了花果山的缘故。
总之,沙僧的智慧在本质上并没有超出“自我”对境的应变范畴,只是说明“自我”在“本我”和“超我”的夹
缝中有时会起伏波动,或屈服于本能,或走向崇高。
三、唐僧:理想的“超我”
“超我”是人格结构的最高层次,它代表道义力一面的要求。显然这是一种来自外部世界的带有强制性的道德压迫,这种外来的强制性又转化成一种内驱力,迫使人努力去达到完美的境界,既不是迎合本能的需求,也不仅仅是适应现实世界,而是通向理想的彼岸。毫无疑问,唐僧就是作者“超我”的化身。唐僧代表了作者,也代表了当时整个时代的道德理想。
唐僧的道德就内容来说,主要包括这样两个力一面:其一,为天下苍生的幸福而牺牲小我的大慈大悲之心。
取经故事的缘起是因为东土大众愚昧无知,贪淫乐祸,佛祖如来欲以真经感化大众,却需要一有道高僧来取真经。唐僧成了当然人选。尽管西天取经道路妖魔丛生,千难万险,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身躯去涉虎狼之群,实在是有九死而无一生,可唐僧却毅然前往,正是佛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使然。其二,完全消除了个人本能欲望而达到了无欲无求的佛家至高境界。表现有三:首先是不贪财,许多次除妖之后都有人重金相谢,唐僧都无一例外地婉拒之;其次是不贪权,西梁女儿国以举国相许,也丝毫不动心;第三是不近女色,这是唐僧在小说中被浓墨重彩加以渲染的的品质。女儿国的美貌女王对他情意绵绵,毒蝎女妖对他百般挑逗,他都无动于衷,实非常人。
对于这样一个道德完人,奇怪的是作者却并没有把他的形象描绘得如何高大,在很多章节里作者甚至有意无意地贬低唐僧。比如他的愚昧,分不清妖精和好人,经常冤枉孙悟空杀错了人;比如他优柔寡断,听信谗言,老是被猪八戒花言巧语欺骗;比如他胆小,每次见到妖精,要么胆战心惊,要么伤心垂泪,毫无丈夫气。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实在耐人寻味。以精神分析学看来,这其实是作者潜意识中的“本我”在作怪,人的本能是抗拒做这样一个道德完人的,吴承恩也不例外,他心中的“本我”对“超我”的仇视影响了他手中的笔,不知不觉把潜意识中对“超我”的厌恶、抗拒之情融入了唐僧的人物形象之中,于是把唐僧描写得有些迂腐可笑了。
唐僧等四人的师徒关系也颇为奇怪,唐僧作为师父,既没有徒弟们斩妖除魔的本领,也从来没有向徒弟们讲过佛传过道,仅仅靠一道紧箍咒勉强维持着师父的尊严,这种师徒关系的拼凑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而实际上,他们这种关系正好是弗洛伊德人格结构三个层次相互关系的隐喻性图解,在弗氏的人格结构理论中,无论是“本我”还是“自我”,都要受到“超我”的压制,道德标准就是一道隐形的紧箍咒悬挂在每一个世人的头上,迫使“本我”伪装改扮,教导“自我”循规蹈矩。
四、孙悟空:游走的行者
孙悟空是《西游记》中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典型人物之一。在唐僧师徒四人当中,他是其中性格结构和象征意味最为复杂的-个。他是“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的矛盾统一体,就如同我们每一个真实的人一样。
取经之前的孙悟空可以说是人性“本我”最酣畅淋漓的体现者。孙悟空原是无父无母天地一顽石所化,天生就没有君臣父子之类的等级观念。他一出生就惊动了天帝,注定了是一个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角色。花果山做美猴王是他最态意的时光,那里为他的“本我”提供了最自由的宣泄场所。大闹天宫则是他对世俗等级制度和道德观念的一次最猛烈的颠覆。
作者“本我”的欢乐之舞随着孙悟空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而终止。孙悟空在五行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出来之后又被套上了紧箍咒,从此再也没有了自由。孙悟空只好无奈地开始了他“行者”生涯,死心塌地地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了。在现实的压力之下被迫履行某种社会义务,这是“自我”人格的主要特征。于是,原来和他称兄道弟的同类,如牛魔王之流,却成了他要铲除的对象了,这无异于是对过去的否定。在西行的路上,孙悟空对于他作为唐僧护法的职责履行得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唐僧观风探路、扫妖除魔不遗余力,并逐渐认可了自己徒弟的身份,相当程度上表现出了对师父的尊敬与服从。甚至对观音、如来也改变原来平等相待的态度,认可他们之间的尊卑之分。甚至孙悟空不敢在观音面前翻筋斗石,怕露出猴子屁股冒犯了菩萨。不过,“自我”对现实让步并不是为了从此消除“本我”,而是为了保护“本我”不过分受到现实的打击,部分地实现“本我”的欲望。所以,作为“行者”的悟空,内心深处仍然有着他当年的野性和张狂,并常常在一些言语行为中表现出来。
孙悟空身上同样也有着“超我”的道德光辉。他身上有着许多可贵的品质,如勇敢无畏、疾恶如仇、正直善良、信守诺言、锄强扶弱、敬重师父等等,都是人类社会提倡的优良道德品质。我们就以“三灭尸魔”到“降黄袍怪”这一段故事为例吧:孙悟空三灭白骨精,反倒被师父冤枉责骂,逐出师门。尽管师父对他无情,他却不愿对师父无义,临别时还嘱咐八戒,以后遇到妖怪跟他们说俺老孙的名头,他们知道俺老孙的手段,不敢动师父的!回到花果山做回了美猴王,心中却依然牵挂着师父的危,等八戒一来,就毅然再上取经路了。不过,上路之前,他还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他下海去洗了个澡,他说:“我自从回来,这几日弄得身上有些妖精气了。师父是个爱干净的,恐怕嫌我。”其中一片真情,溢于言表。然后来到宝象城捉拿黄袍怪,他却不进城,叫沙僧、八戒引那妖怪出来,原因是:“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石暖雾,播土扬尘,惊扰那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这哪里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泼猴?分明是一个忧国忧民、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孙悟空可贵的品格不知不觉地被突显出来了。这些品格都是被整个社会所认可肯定的,属于“超我”的范畴。
可见,“本我”、“自我”和“超我”三种人格特征,在孙悟空身上是同时交织在一起的,可能在某个时期某种人格特征要突出一些,但总体看来,并不存在着径渭分明的界限。
总之,《西游记》生动地揭示了人性结构的奥秘。“本我”、“自我”、“超我”在文学作品中的作用并不是完全等同的,精神分析学认为,潜意识的冲动乃是梦的真正创造者,所以,“本我”才是人的一切思想行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所以,猪八戒会让我们快乐,美猴王会让我们神往.